难道亿万富翁捡垃圾，就和清洁工捡垃圾的效果不一样吗？ | Aha视频

重庆好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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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演手记：他的气魄令人尊敬

text | 黎畅

当我进到钟丛荣的汽配厂和泡沫塑料厂拍摄的时候，当然也会想：这企业产生的垃圾，对环境不是会造成更大的污染吗？

老钟对这质疑的回应是：企业多多少少都会对环境有污染，难道我就不做企业了？和他在片尾说“这汽车本身就是有污染，难道我捡垃圾就不能开这辆车了？难道让我去卖了它？”的方式如出一辙。

然后他带我去看泡沫厂的废料，说：这些产生的废料，都会卖给垃圾处理再生机构。

在拍摄之前我一直都是疑惑的，这位执着于捡垃圾的重庆亿万富翁，原因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？会不会乱扔垃圾给他带来过什么阴影，或者某些不愉快的经历？毕竟成为身价上亿的企业家，还如此执着于捡垃圾，三年如一日，实在不算寻常。

但拍摄后我发现，原因大概就是那么简单。决定他的选择的，可能不是经历，而是性格。

老钟不讳言自己的发家史：15岁开始挑大粪，16岁当建筑工人，20岁当司机，跑长途，运煤，别人一天跑一车，他能跑两车。后来借钱买车，给工地运土石方。那时工地把废土石方扔到渣场，一车运费40块钱，还要给去土费10块。老钟想了办法，找能用土石方的工地，收了40块钱运费，还能再卖出50块钱。后来这个工地的老板因为别的事跑了，他看到了机会，用比别人便宜的价格承包下来烂尾工地，用这个工地挣到了第一桶金。

和他上街捡垃圾、宣传时表现出的强势一样，他的性格是直接和说一不二。“员工和家人都必须得听我的，不对也得听，如果我错了，后果也是我来承担。”

老钟的妻子与他相伴已30年，从一贫如洗到现在，即使如此，她对老钟捡垃圾的行为还是不能理解，在他坚持做了一年之后才勉强妥协。

他的儿子钟洋告诉我：“父亲强迫过我做很多事，其中有一次是在我刚高考完以后，性格越发沉默，不擅长与人交流，他为了纠正我这个性格，强迫我到处跟人聊天，甚至在大街上看到个女孩都要硬着头皮跟人家尬聊，用这种方式来改变我的性格。”

“还有，我刚从法国留学回来，他捡垃圾已经捡了一年，我一回来，他就说自己要退休，专心去捡垃圾，把工厂全部都丢给我管，我还什么也不懂，他像个甩手掌柜一样丢给我了，所以我特别反感他捡垃圾这件事。”

女儿是夫妻俩四十多岁才有的，按常理是疼爱有加的掌上明珠，但老钟要求她“坐有坐相，站有站相”——这一代孩子已经不大容易听到这样的要求了。女儿很长一段时间都讨厌爸爸的捡垃圾行为，直到有一次他被她的同学看到，同学跟她说：“你爸爸真棒”，她才接受了这件事。

老钟没有司机或助理，自己开着那辆“大排量的车”带我们拍摄组跑，几次在劝导人捡垃圾的时候产生冲突，甚至曾被人推倒在地上。

有一次，他在路上看见一个人乱扔垃圾，要求那人捡起来，那人要赶飞机，不捡，把他推开就走了。老钟去报了警，让警察把那人从机场带回来，把垃圾捡了才罢休。他到饭馆宣传，很多老板食客都对他冷嘲热讽，有人对他说“你活该一辈子捡垃圾”，“你是不是吃不起饭？” 他回击的方式是先讲平等：“我一辈子捡垃圾没关系，但你也要捡起来”，再用经济能力：“老板，只要他来吃面，我就给他买单。"

拍完回来后给同事看样片，有的同事说，“这是个环保恐怖主义者，用强迫别人行为的方式推行自己的观念”，但作为拍摄者，我很喜欢老钟这个人，因为他有现在中国人已失去很久的品质：坚持、认真、说到做到。

他的气魄令人尊敬，在几乎每个人都要带着面具生活的社会，在这个“事不关己，高高挂起”是行为定律的时代，我认为，我们需要多一些钟丛荣这样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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